河 豚 琐 话 甲子杂说 之九 文/胡 豪 (一) 让我们来说一说河豚吧。豚者,乃乳猪之古称也。而河之豚——河里面的乳猪,稚稚的,幼幼的,滑滑的,你闭上眼睛想一想,就可以知道此物该是何等的鲜美,遑论朵颐了。 (二) 河豚,上溯至上古时代,国人就与其有密切的关系。可谓源远流长。先民们不但自己食用,而且用来拜祭祖公。《周易》六十一卦就说,“中孚,豚鱼吉”,可见那时的豚鱼还是颇受器重的呀。 (三) 河豚,整个潮汕、乃至整个粤东地区,它最普遍的称谓是“乖”,或“乖鱼”。为什么称它为“乖”呢?难道“乖”的两个义项(1)听话、伶俐(2)有悖情理都恰如其分地表达了河豚的生物特征? 究其实,河豚称“乖”只不过与语言有关,与白话地区的发音有关。河豚古时是称为“鲑”的,广州话(白话)“鲑”的发音是[gu乮].粤东人潇洒地发挥了崇尚“拿来主义”的特性,将白话“鲑”的[^u乮]音移植过来,称河豚为“乖”了。 (四) 河豚虽然味道极为鲜美,但它却有致命的毒素。因欲嗜其美味而中毒甚至搭上一条生命者,绝不鲜见。 然而,,河豚诱惑的力量却从来都没有因为它的剧毒而有所减弱。奋不顾身、拼死吃河豚者依然多矣,众矣!以生命的代价去追逐某种感官的愉悦,去发泄某种隐约的欲望,究竟是人类豪情壮志的一种体现呢,抑或是人性堪叹的悲哀? 河豚,“乖”鱼,它给予我们的警示是否应该是:诱惑与危机总是一对难分难解的孪生兄弟! (五) 河豚,“乖”鱼,它令人馋涎欲滴的美味与使人倾刻倒地的毒素如此统一地集中在身上,使我们不得不要用哲学的眼光去看待造物主顽童般的恶作剧。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乖”字的字义,也同样把截然不同、南辕北辙的两种相左意思,即表示好的如“乖乖”、“乖巧”,坏的如“乖张”、“乖戾”,魔术般地集结在一起。看来,当初造“乖”字的仓颉们,应该也是河豚的铁杆拥趸。要不,怎么能如此深刻地谙于“乖”的精髓呢? (六) 体现在河豚身上的悖论,还在于其细腻、晶莹、洁白的肉质与粗鄙、猥琐和丑陋的外表。谁都喜欢啖其肉,吮其汁,但谁都不敢恭维它那个令人生厌的“甫士”(造型)。一些人还阴鸷、卑下地将河豚的外形比作女人的外生殖器,并作为骂人的、恶毒的词语。由此而派生的另一个悖论则是,狠狠地把女人诟骂为“乖”(河豚)的人,很可能那个“乖”正是自己内心深处顶礼膜拜的神。河豚与文学河豚与文学是有缘分的。不少的诗人都吟泳过作为美味的河豚。 。 苏东坡就写了一首叫《惠崇》的诗,表达对即将纳入口腹的河豚的礼赞。他曾有诗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使得西湖美景流名千古,而这一句饱搀着胃汁和唾液的“正是河豚欲上时”,无疑更煽动了一代一代嗜“乖”的饕餮们寻觅美味痒痒的食指。 不但每逢“春江水暖”之时,诗人东坡居士会口水丝丝作响,急切地等待着欲上岸(上桌!)的乖鱼,连在他身后900年的鲁迅先生对河豚也不断然拒绝。他因不堪岁暮的惆怅也“且持卮酒食河豚”。不同的是,东坡先生是作为一个颇会讲究的美食家偏嗜河豚的,而鲁迅先生的河豚之食,却是因为那锁着玄云的黯黯的故乡。(见1932年12月31日先生书赠日本滨之上的诗)。 本地诗人也不甘寂寞。蔡应澄(海滨)先生得知在下正在撰写有关河豚的“琐话”时,立即电告我他的一首“七绝”新作。兹抄录如下,以飨读者诸君:春风送暖入衡门,修竹婆娑曳玉盆。最是相知三二子,谈诗煮酒说河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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