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前吃河豚

□ 周祥顺

    现在人们议论吃河豚，最热门的话题是养殖河豚还是野生河豚，其实现在养殖技术先进，所有宾馆、饭店以及私人餐桌上的河豚99%以上都是养殖河豚，因为现在野生河豚资源十分紧缺，而且价格昂贵，都要上千元一斤，普通百姓不但吃不起，而且吃不到。

    扬中河豚文化底蕴深厚，源远流长；现在已列入镇江市、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过去扬中一位文人墨客曾经十分形象地说：“河豚其味最美，其性最毒，人偏食之”。

    这就是我们扬中有“拼死吃河豚”的历史来源，河豚毒素主要集中在河豚的眼睛、雌河豚的卵巢和河豚的血液中，过去扬中年年有吃河豚中毒死亡的事情发生，但并没有吓到敢于冒着生命危险的扬中人，无所畏惧，河豚照吃不误，因为河豚的味道名满天下，实在太香太美了。

    解放前，古老的西来桥镇呈十字街，东、西、南、北街各长不足百米，在南街有两间座西朝东青砖青瓦的平房“河豚行”，行主是去世数十年的两位老人季子湘和缪成小，河豚行内两个竹匾放满了渔民们送来代卖的长江野生河豚，虽然只有两三角钱一斤，却很少有人问津，因为当年农民一贫如洗，穷得叮当响。

    我饱经风霜的祖父农忙时种田，农闲时做木匠帮人家砌房造屋，手中常有零钱可用，顺理成章地会难得买几条河豚回来让我这个宝贝孙子解解馋。一天傍晚，祖父买回几条河豚，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是杀河豚的老手，但作为孙子的我仍然心有余悸，还是大事不糊涂围在杀河豚的祖父旁边久久不愿离开，祖父动作娴熟、一丝不苟地每杀一条河豚，我都要目不转睛地将河豚的两只眼睛和雌河豚的一对卵巢放好，最后经再三认真核对无误后亲自送进粪缸，确保万无一失。

    吃河豚我更是特别注意，祖父将烧好的河豚端上桌，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而且香味弥漫在空气中经久不散，沁人心脾。所以有“一家吃河豚，全埭闻香味”的美称。虽然馋得我垂涎欲滴，我仍然心中忐忑不安，十分谨慎小心；祖父则神态端庄地嘱咐我们全家尽管放心大胆地吃，但要细细地品尝河豚的真味实香；聪明的扬中人在千百年吃河豚的实践中摸索出一条用喝大粪催吐来抢救河豚中毒的方法。已经读私塾的我虽然识字不多，吃河豚前还是别出心裁地耍了一个小聪明，暗地里将粪桶粪勺放在粪缸旁边以便急用。虽然做法有点不雅，但也是无奈之举，不能听天由命坐以待毙，而要有备无患防重于治。我们全家围坐在四仙桌上，津津有味怡然自在地吃着河豚，那河豚的香味四溢、回味无穷、肥而不腻。长辈们胆大心细，谈笑风生，边吃边说着家长里短、前村后埭十里八乡的奇闻轶事；晚辈们欣喜若狂，饥不择食，筷子像雨点一样向河豚伸去。祖父母最惯我，不断地将鲜嫩的河豚肉夹给我吃，他们看我吃得既香又多，十分开心；全家人有滋有味像风转残云般一直吃到杯盘狼藉才偃旗息鼓。

    时过境迁，六七十年前的这些陈年往事至今记忆犹新，是我们那一代人心中挥之不去的真实记忆；人生匆匆，岁月无痕，以至暮年的我，如能穿越岁月的时空回到从前，重新品尝到解放前鲜美河豚的真情实感，那是值得我永远珍藏和欣赏的乐事。